陳嘉禾 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資官

在日常生活中，共識是一件重要的事。比如，好好學習將來容易有好前途，適當運動有助于健康，等等。這些都是人類社會多年來的生活經驗總結，凡事多聽大家的意見，往往不會錯。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但是，在資本市場里，當市場參與者們達成共識時，事情卻變得微妙起來。

在面對市場共識的時候，新入行的投資者套用日常生活中的經驗，以為大家都這么認為肯定沒錯，結果往往被坑。反之，憤世嫉俗者則認為，只要市場取得共識，那么這個共識肯定是錯的，凡事得要逆向而動才行，結果又常常造成誤判。

那么，究竟在什么情況下，市場會對投資標的是否值得買賣達成共識？我們又應該如何判斷這種共識？這里，就讓我們來分析幾種不同的情況。

正所謂人類社會非黑即白、非好即壞，市場對投資產品的共識，也無非聚焦于兩點上：不值得買（看空），或者值得買（看多）。

在第一種情況下，市場覺得某個標的不值得買，這時候有兩種情況：市場是對的，市場是錯的。有意思的是，在資本市場，這兩種情況都會出現。這時候，逆市場而動不一定能賺到錢。

比如，對于一個連年虧損、代碼上帶了星號ST、還在上躥下跳的股票，市場會覺得能買還是不能買？問問身邊的投資者，很大概率上他們會告訴你，不能買。按照相關監管規定，一些機構投資者無論自己想不想買，也都不能購買這類股票。在這個例子中，顯然市場是對的。

再比如，對于一些經濟不發達、人口大量外流、地處偏遠、而且旅游業也沒做起來的小城市，雖然房價很便宜，但是大多數投資者都認為，這些小城市的房子并不值得購買。在多數情況下，這種市場共識也是對的。

但是在另一些時候，市場共識卻是錯的。

比如，在2014年夏天，市場共識認為不能買藍籌類股票；在2008年底，市場共識認為，不能抄底美股、A股和港股，因為全球金融危機實在太可怕；在2022年10月，市場共識認為港股不能買；在2015年夏天，市場共識認為，分級基金A端不能買。事后看來，在這些例子中，顯然市場的共識都是錯的。

現在，聰明的讀者，你發現以上兩種市場共識的區別了嗎？

在第一種共識下，市場認為不能買的資產，往往具有糟糕的基本面、以及糟糕的歷史價格表現。而在第二種情況下，市場認為不能買的資產，長期基本面都很不錯，但是歷史價格表現同樣糟糕。

也就是說，當歷史價格表現糟糕的時候，市場極大概率（甚至可以說百分之百）會認為，這種資產不能買。不信，你可以試著回憶一下，上次某個投資標的，價格表現一直很糟糕、但是市場共識認為能賺錢，是在什么時候？

但是，至于這種共識究竟對不對，可就兩說了：有的價格表現糟糕的資產，基本面也一樣糟糕，有的基本面其實卻很優秀。這正所謂“乞丐有可能會變成皇帝（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曾經當過一陣子乞丐），但不是每個乞丐都會變成皇帝。”

所以，當我們遇到市場共識說“不能買”的時候，我們需要做的，是沉下心來分析，這種資產的長期基本面究竟如何？如果答案是否定的，那么市場共識就是對的。而如果答案是肯定的，那么我們就找到了投資的寶藏：這個資產既好，價格還很便宜。

在“只要過去價格表現糟糕，市場共識就會認為不能買”的反面，是市場認為能買、看多的情況。你猜對了，既然市場共識看空都是建立在“過去價格表現不好”之上，那么市場共識看多的前置條件，一定是“過去價格表現很好”。

不信，你回憶一下，當市場共識強烈看多的時候，哪一次是最近價格表現一般般的？

但是，與市場共識看空不同，由于市場共識認為能買的情況，絕大多數（或者說全部）情況下，都是基于過去價格表現優秀，因此當市場共識看多時，置身其中的投資者幾乎很難賺到錢。

在2000年，美股投資者一致看好科技股，A股投資者也非常亢奮，覺得股票是世界上最好的資產；在2007年，A股大牛市中人們認為市場估值體系要重構（在后來的許多牛市里，估值重構這個詞一再出現）；很快，到了2015年，A股投資者再次認為估值要重構（以至于我后來聽到“估值重構”這4個字就害怕）；在2021年，抱團股投資者認為這些股票、和重倉這些股票的基金，會是“永遠的神”；在2017年，房地產投資者認為只要買了房，今后無論是生活還是丈母娘，都不會再給自己壓力。

在以上這些例子中，市場共識的買入熱情，無一例外都來自之前飛漲的價格。而根據這種強烈看多的市場熱情買入的投資者，也都無一例外的倒了霉。

所以，與市場共識看空、結果有時正確有時錯誤不同，由于市場共識看多的誘因一定來自飛漲的價格、飛漲的價格一定導致糟糕的投資回報，因此根據市場共識看多而買入的投資者，絕大多數都賺不到錢、甚至很大概率會虧損：這是市場共識看多與看空的不同之處。

其實，不僅今天的市場共識靠不住，在戰爭史上，人們對于戰爭發展前景的共識判斷，往往也靠不住。

與今天市場的“價格下跌就看空、價格上漲就看多”非常類似，在歷史上，人們對戰爭勝敗的共同預期，往往基于“敵我力量對比”這個變量。敵眾我寡就得輸、就不敢打，敵寡我眾就能贏、就應該打。

在三國時代，當曹操拿下了荊州、合并了荊州水軍、以水陸數十萬大軍逼近江南時，東吳孫權朝廷上上下下，人人震恐。孫權問大家該怎么辦，絕大多數人的共識就是投降。

根據《三國志﹒周瑜傳》記載，當時東吳群臣的普遍回答是：“曹公虎豹也，挾天子以征四方，今又得荊州，蒙沖斗艦，乃以千數，兼有步兵，水陸俱下，愚謂大計不如迎之。”意思就是，曹操今天已經控制了中央政權，又新得到了荊州水軍，這仗還怎么打？投降算啦！（跟今天的“價格表現這么差，怎么能買”的市場共識，感覺是不是很像？）

但是，周瑜、魯肅在客觀分析了形勢之后，勸孫權抵抗到底。時年26歲的孫權血氣方剛，“拔刀斫前奏案曰：諸將吏敢復言迎曹操者，與此案同！”拔刀砍斷桌案，誓與曹操不共戴天，敢再言投降者如同此桌案。（語出《江表傳》。）

于是，孫權修書一封給曹操，上寫四句話：“春水方生，公宜速去。足下不死，孤不得安。”然后整頓兵馬，命令周瑜、魯肅、程普等帶領數萬軍隊，與劉備殘余勢力聯合抗曹。

當然，時年53歲、足足比孫權大了一輩的梟雄曹操，定然不會因為一封書信就此遠去。隨后，赤壁一戰，曹軍大敗，天下三分從此開始，江南孫吳數十年基業也就由此戰而定。

后來，唐代的詩人胡曾寫下了《詠史詩》，贊嘆這段歷史：“烈火西焚魏帝旗，周郎開國虎爭時。交兵不假揮長劍，已破英雄百萬師。”赤壁之戰的故事，也就被人們代代相傳。

在面對“朝堂共識”的壓力時，孫權拔刀斫案，終于避免了俯首稱臣的恥辱，開創了雄踞江南的東吳政權。而今天的投資者們，在面對市場的共識時，又怎能對市場共識言聽計從呢？

要知道，那些市場共識聽起來言之鑿鑿、各種理論說起來頭頭是道，但背后無非是被價格暴跌嚇破了膽、或者被價格暴漲蒙蔽了心而已。至于究竟有沒有價值、究竟該買還是該賣，舉世紛紜，又有多少人能搞得明白？

看透市場共識、不被市場共識所擾動、更要利用市場共識，這才是聰明人的投資之道。

說句題外話，現在，絕大多數投資者都認為，“銀行太差不能買”。

看看現實，現在這個行業的杠桿率歷史最低、2008年流行于美國銀行的金融衍生品幾乎絕跡、壞賬率處于低位（信用體系的建立居功至偉）、競爭對手（P2P、網絡金融等）偃旗息鼓，同時地產走出低谷、消費和經濟開始爬升，銀行業的估值則處于歷史最低位。來自地方政府債務的問題不容忽視，但是瑕不掩瑜。

更重要的是，系統重要性銀行對經濟的極端重要性不言而喻，國家也一再強調金融穩定的重要性。而中國的貨幣總量，仍然在以每年10%左右的速度增長。

那么，這一次市場共識的結果，又會是怎樣呢？

關鍵詞： 絕大多數 人類社會